鄧雨賢─臺灣歌謠的先驅
《台北縣政府客家事務局2007年客家年刊》《崇正會刊》
江彥震
居住在臺灣的人對於《望春風》、《雨夜花》、《四季紅》、《月夜愁》的旋律無不耳熟能詳,並帶有幾分懷舊的情懷。這些歌曲都出自臺灣歌謠之父,音樂家鄧雨賢的創作。
公元1895年,因中日甲午戰爭滿清戰敗,將臺灣割地給日本作為殖民地。在日本統治的五十年間,日人雖建立起地方基礎建設及教育制度,但始終逃脫不開統治者與被殖民者的枷鎖,在日本高壓統治及奴化政策下,臺灣人民過著次等公民的生活,透過鄧雨賢的音符,安慰了無數當時在日本統治下被摧殘的心靈。
在鄧雨賢百年誕辰時,臺灣郵政新竹郵局為感念他對臺灣的特殊貢獻特別發行「鄧雨賢百年誕辰紀念郵票」;彰化高中也將學校的「音樂館」命名為「雨賢館」,希望代代的年輕學子們能永遠記得這位台灣音樂界的奇葩「鄧雨賢」。
鄧雨賢是1906年7月21日出生在桃園縣龍潭鄉的客家人,鄧氏家族於清朝嘉慶年間,由廣東梅縣渡海來臺,經過幾度遷徙才在龍潭落腳。鄧雨賢祖父輩的九個兄弟,三個是秀才,在當時有「一門三秀才」之稱,但家傳有「不當官、不行醫」的祖訓,所以長輩皆以教育鄉民為職志,他的父親任教於龍潭龍元宮公學校,後應聘為臺灣總督府的漢文老師,於是全家遷至台北,才三歲的鄧雨賢開始接觸福佬人,所以在他的母語之外又多學了一種語言「福佬話」。
1919年,鄧雨賢考進台北師範學校(即今台北市立教育大學),個性內向的鄧雨賢在重視音樂教育的師範學校,終日悠遊在音樂天地裏,他對小提琴、鋼琴、曼陀林等各項樂器的造詣,都是在此階段培養出來的。鄧雨賢對音樂非常投入,據說他吃飯時習慣用竹筷敲碗邊尋找節拍,上廁所時也會哼著腦中的旋律。1925年,從台北師範學校畢業後,進入日新公學校任教,在他擔任教師期間,每月領到薪水,第一件事就是去買有關音樂、樂理書籍研讀。1926年,奉父母之命和鍾有妹女士結婚,次年長子鄧仁輔出生。
鄧雨賢在日新公學校任教四年之後,24歲時辭去教職,秉持著對音樂的執著,隻身負笈日本東京音樂學院深造,研習作曲理論,27歲開始作曲。1931年,由日本學成歸國,苦於當時的社會環境並不適於臺灣歌謠的發表,為了家庭生活,遂進入台中地方法院任通譯官。
1930年代,日本統治臺灣已近四十年了,這時政治、經濟、文化依舊掌握在日本人手中,而臺灣因為日本投入大量現代化建設下,社會、經濟快速發展。在1932年由中國大陸上海引進了一部無聲默片電影,片名為《桃花泣血記》,片商為達宣傳效果,特製作一曲與電影同名的歌曲,由當時最有名的辯士(早期電影為無聲,由電影解說員在旁講解)詹天馬作詞,王雲峰作曲,在電影上映的同時,請樂隊沿著大街小巷吹奏,使得人人都能隨口哼上幾句,同時由日籍的博野正次郎所創辦的「古倫美亞唱片公司」(哥倫比亞)將這首歌灌錄成黑膠唱盤,成為台灣第一首閩南語流行歌曲,在1932年期間閩南語創作歌曲《桃花泣血記》風靡全台,唱片公司紛紛出版閩南語創作新歌。當時鄧雨賢在文聲唱片創作一首《大稻埕行進曲》引起古倫美亞的注意,1933年鄧雨賢在古倫美亞唱片公司文藝部長陳君玉的力邀之下進入該公司任職「專任作曲」。
《大稻埕行進曲》這首歌曲雖有文字記載,卻不見錄音出土,在音樂界長年引發是否這首歌真的存在的質疑。如今這張1932年錄製的唱片終於在2007年6月份找到,也讓攸關鄧雨賢的研究有了新的素材。《大稻埕行進曲》的樂風洋溢青春活潑的氣息,歌詞描述大稻埕四季景物的變化。詞中提到當時最著名的酒家江山樓,還有爵士這項時髦玩意。《大稻埕行進曲》再現,解開不少學者的疑問。
擔任專任作曲的鄧雨賢不久就展現他的才華,當年即發表由周添旺作詞、鄧雨賢作曲的《雨夜花》、雨夜花描寫的是一位女性感嘆自已的身世,此曲旋律婉轉優美,彷彿訴盡內心苦楚,何嚐不是臺灣人民的心聲。李臨秋作詞、鄧雨賢作曲的《望春風》,詞曲輕快、清純,歌名充滿了對生命的期許,對應整個臺灣曲折坎坷的歷史,無不帶來快樂及希望。奠定在臺灣本土音樂歌壇的地位,締造了臺灣歌謠第一次的創作高峰,幾乎臺灣經典傳世的閩南語歌曲都是在此時一一出現,例如《月夜愁》、《四季紅》、《跳舞時代》、《橋上美人》…等。當時他和蘇桐、王雲峰、邱再福並稱為當代閩南語流行歌壇作曲的「四大金剛」。
鄧雨賢也積極採集傳統民謠和戲曲作為寫作的素材,將這些曲調融入作品中,所以他的創作歌曲充滿了臺灣味,同時他又在臺灣傳統的五聲階之外,將西方七聲音階的等音巧妙應用,擴展了臺灣音樂的領域,這些歌曲兼具傳統與創新,因而能夠歷久彌新。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日本發動的侵華戰爭於焉展開,臺灣在日本侵華政策下,改採皇民化運動,企圖把「日本國民精神」滲透到臺灣人民的生活中,不但閩南話、客家話全面禁止使用,連歌仔戲、閩南語歌謠、客家歌謠也一律遭到禁止。同時日本政府為了召集臺灣人民前去南洋當軍夫,將《望春風》、《雨夜花》、《月夜愁》等流行歌曲改填日語歌詞成為《大地在召喚》、《榮譽的軍夫》、《軍夫之妻》,此舉不但使得詞曲創作慘遭壓抑,更進一步扼殺了臺灣歌謠的創作自由,最後完全被日本軍歌所取代。身材高瘦、律已甚嚴的鄧雨賢,是個極力追求完美的人,他有才華、有理想,卻無力扞格大時代的變局。
1939年,太平洋戰爭炮火猛烈,盟軍的轟炸機頻頻空襲臺灣,整個局勢動盪不安,在這樣的背景下,鄧雨賢不願違背心意去創作「響應時局」的宣傳歌曲,只得辭去古倫美亞唱片的工作,而且在戰爭時期,民眾也無心欣賞音樂,唱片業的生意大受影響,不得已離開臺北音樂界,帶著家人回到到故鄉新竹縣芎林鄉,於芎林國小重拾教鞭。由於對音樂的癡情,即使在鄉間,鄧雨賢還是醉心致力於音樂教育的工作,期間也曾以筆名「唐崎夜雨」寫歌,並改日本姓氏為「東田曉雨」。
理想被扼殺的鄧雨賢便一直鬱鬱寡歡,1944年6月12日,這位「臺灣歌曲奇葩」因肺病與心臟病的併發症而齎志以歿,享年三十九歲,和西方音樂大師孟德爾松.福斯特同壽。是年,二次世界大戰尚未結束。鄧雨賢的一生就像流星般,劃過天際,雖然短暫卻炫爛滿天。留下無盡的嘆惜與不捨,讓人永遠懷念。鄧雨賢這一生總共發表了超過五十首歌曲,不斷啟發後人對臺灣歌謠的創作靈感,堪稱為「臺灣歌謠之父」,這也是客家人對臺灣的重大貢獻之一,令客家人引以為榮。[96.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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