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烤肉萬家香–吳文華

一家烤肉萬家香–吳文華

江彥震

以「一家烤肉，萬家香」廣告台詞深植台灣人心的萬家香醬油創辦人吳文華在日據時代曾擔任龜甲萬醬油業務，並承襲日本醬油釀造博士的配方，開創現今的萬家香。「一家烤肉萬家香！」這句廣告台詞，讓台灣民眾琅琅上口，也吸引許多消費者在烤肉前，會先用醬油醃肉，而烤肉時產生令人垂涎的焦香味，更掀起台灣人熱愛烤肉的風潮。這家本土自創品牌的醬油食品業者，走過75個年頭，在食品業高度飽和的市況下，逆勢投資逾5億元在屏東蓋新廠，萬家香讓看起來黑色不起眼的醬油，變成真正的「黑金」！

吳文華出身屏東竹田鄉竹南村的客家子弟，至今祖厝還留有他的房間。日據時代曾擔任萬字醬油—龜甲萬醬油業務，1945年台灣光復、日本撤退後，日本醬油釀造權威梅田勇雄博士將萬字的醬油配方傳授給吳文華，為感念萬字醬油的栽培，刻意將品牌保留「萬」字，創業初期工作疲累，員工們如同家人共桌吃飯，席間飄來陣陣的醬油香氣，讓吳文華有了靈感，遂取名「萬家香」。

醬油實際上是中國人發明的，早在周朝時，相傳御廚無意間將鮮肉剁碎，存放著發酵後，得到黑色的醬，而且上面漂浮著深琥珀色的醬汁，用手沾來嘗嘗，發現這醬汁有著淡淡的香味，加上食鹽後，成了一款調味品，貢獻給皇帝食用大受稱讚。之後民間發現用煮熟的黃豆，發酵後也能有類似的效果，且價格更便宜，才開始廣為流傳。

有趣的是，醬油跟隨著佛教的傳播，傳到了日本，日本人慢工出細活，把需要花時間的釀造醬油的技術發揚光大，300多年前，日本龜甲萬株式會社開始企業化發展，讓醬油不僅在日本市場販售，也銷往世界其他國家。

在二次大戰前，日本龜甲萬也來到了台灣，萬家香的創辦人吳文華，那時正是龜甲萬的台灣員工，負責在台灣推銷業務，沒想到二次大戰後，日本戰敗，龜甲萬也撤走，吳文華覺得台灣還是需要有自己的醬油廠，找來先前認識的日本釀造權威梅田老師，幫忙指導設立醬油廠，並取名為「萬家香醬園」，用「萬」字來向龜甲萬公司表示致敬，這是萬家香醬油的創立緣起。

戰後紛亂、物資缺乏，吳文華經營醬油工廠需要雄厚資金，醬油從原料到生成需半年才能回收。根據老一輩員工的說法，吳文華到迪化街布行「調頭寸」，憑著誠實服務獲得信任，獲得資金挹注，於是萬家香從南京西路到南海路、三重，工廠一家接著一家成立。

萬家香現任董事長吳仁春，是企業的第二代，他回憶起小時候，連鎖零售通路不流行，爸爸吳文華是以腳踏車、摩托車挨家挨戶拜訪，用木桶配送著醬油，主要銷售對象是以飯店、餐廳等餐飲通路為主，少量提供給家庭使用，「那時只要一通電話，醬油桶就送到家」。

10多年前，台灣連鎖零售通路迅速崛起，萬家香才跨入零售通路，直到近期，消費者對於食安問題愈來愈注重，萬家香決定生產完全不含防腐劑、百分之百純釀造的醬油，看得出萬家香成長軌跡，正是台灣餐桌飲食歷史演進的縮影。

1975年石油價格飆漲，農產品限制進口，擔心黃豆進口受影響，吳文華決心前往美國發展，在紐約建立原料產地，成立第一家醬油工廠。國外設廠並不容易，紐約冬天氣候嚴寒，放眼望去冰天雪地，還得克服語言、種族隔閡。而此時，吳文華的貴人梅田老師也跟他說，日本幾家大醬油廠，都已經前往美國設廠，他建議萬家香有機會也應該試試看。來自屏東鄉下的吳文華聽到老師的建議，非常心動，覺得自己若能在美國經濟重鎮紐約設廠，對一家台灣食品小廠的品牌形象來說，將會加分不少。

1978年左右，萬家香在美國紐約州買下一家倒閉停產的小飼料廠，準備改造成釀造醬油的工廠，但吳文華與吳仁春仍覺得困難重重，首先是人手的問題，若要用美國當地人，薪資成本會非常高，對於剛到美國的萬家香來說，負擔會太重，吳仁春只好把太太與孩子送到美國，也找來家族其他的親戚，一起幫忙打理工廠，而他與爸爸吳文華則是台灣、美國兩地跑，一方面先穩住台灣市場，另一方面則是伺機拓展海外新市場。

在美國廠開始有產量後，該如何銷售，吳仁春決定要用爸爸過去在台灣市場的推廣經驗，帶著醬油去餐廳挨家挨戶請廚師試吃，那時候美國的中國餐廳大多數是廣東師傅，用的是從香港進口的李錦記醬油、蠔油等，但廚師們試吃了在美國生產的萬家香醬油，價格似乎比進口更划算，於是改用萬家香的產品，因而逐漸在餐廳通路以及華人超市打開市場。

萬家香在美國紐約州設立醬油廠，曾有一段有趣的小插曲。那時紐約州政府從未見過醬油廠，還說不知該如何登記，只好讓萬家香自由發揮，自行登錄廠房的設立規格，可以說是創下紀錄，而生產醬油所剩下的醬油渣，過去在台灣都是賣給周邊養牛的農戶，但美國農民從未見過醬油渣，吳仁春把這些有醬香味的殘渣送給農戶，對他們說只需要拌在飼料裡，牛隻胃口會更好，之後果然農戶每天都在萬家香醬油工廠前排隊，想要搶這些生產的殘渣來給牛隻加菜。

這幾年日本料理在美國市場愈來愈風行，高級壽司料理餐廳打入美國上流社會，壽司必蘸的醬油，也讓外國人感到十分新奇，白人對於亞洲風味料理接受度相當高，提早布局美國市場的萬家香，甚至接到了麥當勞餐廳以及雀巢的大訂單，使用在雞塊蘸醬或者是即食沖泡湯品的調味，帶動萬家香在美國市場的營運愈來愈上軌道。

萬家香美國廠雖然比台灣廠晚發展，不過當地市場的變化快速，有不少美國消費者對於健康養生的議題非常注重，因此萬家香也研發有機小麥、黃豆所釀造的有機醬油，已取得美國農業部（ＵＳＤＡ）以及國際品保協會（ＱＡＩ）認證，為美國兩家有機醬油工廠之一，還可少量銷往歐洲市場。

現任萬家香董事長吳仁春，從小看父親在陰暗潮濕的工廠中忙碌的身影，讓吳仁春對於醬油這個行業並沒有太大興趣。沒想到，長大後觀念改變：仔細想想，醬油是民生必需品，不受景氣影響；生命週期長，不像科技業起伏劇烈，因此他赴日取得釀造文憑，回國後投入家族企業。吳仁春將萬家香的品牌加以發揚光大，以極敏銳的洞察力，描繪消費者輪廓，在他手中，一款又一款讓人傳頌不已的醬油陸續問世，例如由他親自研發的香菇素蠔油稱霸醬油市場，曾在AC Nielsen市調自全台兩百多家醬油中奪冠，甚至打敗來自香港的知名蠔油品牌。

萬家香成立至今超過75個年頭，每年營收穩定，吳仁春仍維持勤勉習慣，每天早睡早起，常是第一位進公司開門的人，還因無手機、無負債、無司機被冠上「三無董事長」的美譽，少了網路的干擾，更能過著簡樸生活。他將重心放在醬油事業，觀察市場趨勢，定期翻閱最新日本醬油研究報導。他發現，非基改黃豆是未來走向，2014年底即啟動非基改黃豆變革，陸續推出非基改產品，原物料逐步汰舊換新，2015年9月即完成全面更新為非基因改造原料，待2016年才正式對外公告全廠使用非基改黃豆。未來會以美國廠容易取得有機原料之優勢，著手規劃推廣有機醬油。

事實上，萬家香在美國發展的好處之一，是有較多的機會接觸到外國顧客，也因此更了解外國消費者的需求，甚至連中東都有業者想要訂購。從小跟著媽媽搬到美國的吳家第三代吳如洋，對此特別有感，他說，「現在我去參加食品展時，看到外國人能主動來訂購數百加侖的醬油，仍然覺得不可思議，和爸爸挨家挨戶推銷有很大的不同了」，不過他並未留在美國發展，反而選擇回到台灣擔任萬家香副總一職。

然而台灣醬油市場，似乎早就已經飽和，五大醬油業者包括金蘭、萬家香、統一、味王、味全等，就拿下了市場的百分之七十，剩下的市場則是由丸莊醬油、瑞春醬油等強調黑豆手工釀製的小廠所瓜分，市場競爭相當白熱化的台灣，第三代吳如洋為何還願意回到台灣萬家香？

在美國念完書，曾在銀行工作了5年，那時候負責企業融資貸款，看了很多企業經營的模式，吳如洋觀察到其實做生活必需品是最能經營長久的。醬油是每天都要吃的，沒有流行性，也不太會受景氣的影響，所以吳如洋決定離開銀行，回到台灣來繼續拓展醬油事業。

目前萬家香台灣屏東廠產量已經達數萬噸，除了供給台灣市場外，外銷全球40多個國家的訂單，主要也是由台灣廠來負責，不過因為產線已經滿載，有部分的訂單甚至挪往萬家香第三個廠山東煙台廠生產，考慮到食品的品管，吳仁春以及吳如洋打算要加碼投資台灣，日前已經選定於屏東再增設一廠，規模期待能與現有的廠一樣大。

發展至今，醬油不再只是醬油，因應現代人的餐飲需求，萬家香以醬油為基底，調和出各種醬料，包括有拌沙拉的和風醬油、蘸肉粽的海山醬、口感偏甜的香菇素蠔油等，未來第三代接班人吳如洋要把從爺爺傳承下來的醬油，外銷到更多的市場，讓醬油變成真正的「黑金」。

「萬家香醬園」創立於1945年，是創辦人吳文華在日本釀造權威梅田勇雄博士技術指導下，創立的醬油釀造事業。創業其間歷經兩次關廠危機，「父親總捨不得放棄，咬牙經營，才成就了這七十多年的品牌，」吳仁春說。早期行銷方式為挨家挨戶以木桶配送醬油，主要銷售對象是飯店、餐廳等餐飲通路；直到十多年前，連鎖零售市場興起，萬家香才開始跨足一般消費領域，一推出就受到市場熱烈歡迎。

「萬家香飄香七十多年的秘訣，其實非常簡單，就是物美價廉，」吳仁春說，物美，當然要以讓人吃得安心為前提，因此早在40多年前，萬家香就成為台灣第一家不含防腐劑的醬油品牌，10多年前打造市場第一家全廠100%純釀造品牌，2014年更成為全產品使用非基改原料的第一個品牌。簡單踏實的台灣味，堅守本業，創新開發「純釀造，除了原物料成本，更要承擔設備成本、時間成本等等，卻透過平實的價格，使萬家香深入庶民生活中，」第三代接班人副總經理吳如洋指出，「物美價廉」四字看似簡單，代表的是精益求精的差異化競爭，也因為堅持以正確的態度從事食品製造，使萬家香成為值得信任的品牌。

董事長吳仁春，每天總是簡單的白襯衫黑西褲，不用手機、不聘秘書、不喜繁文縟節，他的生活就是簡單踏實的具體實踐，「我喜歡每天早上八點，和全體員工一起做早操，然後工作到下午五點，和大家一同離開公司，」能夠成為朝八晚五，不加班的幸福企業，原因仍在於踏實。

15年前，政府開放民間釀酒，吳仁春開始思考，如何在釀造醬油本業之外繼續創新，他想，「醬油、醋與酒都是千年以上的釀造食品，只要是釀造，都對人體健康有莫大幫助，」因此逐步展開釀酒事業計畫。經市場深度分析後發現，多年來台灣對日本燒酒、清酒的進口量不斷擴大，於是決定在萬家香最大生產基地的屏東廠，跨界設立酒廠—大武山酒造。市場研究就花費了近7年時間，終於在2016年推出了專屬台灣的第一支燒酒—大武山酒造燕麥燒酒系列。

推出兩款燕麥燒酒—夢之酒與吟露，連續兩年獲得全球頂級食品與飲品評鑑盛事「比利時國際評鑑iTQi」風味絕佳獎章，以及「世界菸酒食品鑑賞」金質獎與銀質獎殊榮。釀造醬油已三代的萬家香，如今藉著新品燕麥燒酒，站上了世界舞台，向世人展現台灣精純無比的釀造技術。

萬家香醬油，靠著不斷產品差異化，拿下 3 成市占率，成為台灣醬油第一品牌，每年營收約 20 億元。為讓老字號有新氣象，6 年前在第三代主導下，開始跨足太陽能市場。「一聽到我們（萬家香）做太陽能，可能會覺得很突兀，其實這跟做醬油一樣，都是靠太陽吃飯！」從小就跟醬油為伍的吳如森笑著說。

不只蓋太陽能電廠，還因投資綠電，成為美商蘋果的合作夥伴而上了新聞。隨著減碳成為全球趨勢，包括蘋果、Google 等科技大廠，也紛紛加入再生能源倡議組織 RE100，訂出 2025 年達到 100％使用再生能源的承諾。

科技大廠承諾使用再生能源，造就綠電交易制度崛起。「目前企業購買綠電有 3 個管道：第 1 種是透過交易平台購買再生能源憑證；第 2 種是向再生能源業者購買綠電並取得憑證；第 3 種則是自建太陽能光電板，自行發電。萬家香跟蘋果之間的交易就是屬於第 1 種。」業內人士分析。

原來，專門幫忙媒合再生能源憑證的國際綠電組織—資源解決方案中心（CRS）這幾年將再生能源憑證系統 Green-e 推廣到亞洲市場，萬家香與蘋果透過 CRS 搭上線，雙方談了 18 個月，去年 8 月簽署再生能源計畫案，決定共同開發太陽能電廠，地點就選在萬家香新落成的屏東農科廠，相關設備已架設完成。占地 15,000 坪的醬油廠屋頂，鋪上滿滿的太陽能板。屏東 1 年有 300 天是晴天，每日平均日照可達 3 個多小時，很適合發展太陽能，廠區，1 年發電量可達 100 萬至 200 萬瓩。

2016 年，吳如森油日返台成立「恆利能源」，招牌上寫著「W energy」，其中 W 就代表萬家香吳家，除了家族成員投資外，萬家香也入股 30％。靠著蓋電廠出售、賣綠電憑證與電費收入，首年營收達 3 億至 4 億元，目前吳如森旗下已有 10 多個電廠，開發中則約有 20 多個。[20200710]